一檔博物館/美術館展覽的背後,那些你不知道的事

我是進了美術館後才開始學習怎麼當個館員的。
從小就喜歡展覽,然而六年前甫大學畢業的我打開各個美術館的徵才條件,才發現即便我頂著名校學歷,他們還是要求人才必須是Fine Art、策展或藝術理論、藝術史、博物館學等相關科系畢業,或者得待過公關或是畫廊業方可符合標準,當時可真讓我吃驚了不少。
兜兜繞繞地,如今我皆符合,好端端坐在美術館裡做公關了。
我們先談談博物館/美術館的分工吧,大抵分成這幾樣工作:研究、策展、典藏維護、公眾服務、教育推廣、公共關係等等。當然場館的維持調整、行政會計也都是不可或缺的一環;而在近年公共補助日漸減少的狀況下,館所也必須自籌財源,商品開發與美術館場地規劃都是重要一環,像是MoMA就有著名的選物品牌、Tate美術館經營自己的咖啡店。
當博物館/美術館的工作亦發蓬勃開展的狀況下,各種領域的人才也越來越被重視,許多美術館員從過往的科班出身為主,變成來自招聘資訊工程、化學材料、金融等不同領域。
大英博物館 摄影:Elanor
一個好的展覽,首要之務……
當然提到博物館/美術館,浮上檯面的仍是展覽。展覽是管所的門面,一場好的展覽不只在業界內發酵,也能擴展到廣大的群眾。舉辦大師級展覽如Amedeo Modigliani、奈良美智、Da Vinci想必輕而易舉迎來大眾目光,或者本來就要強而有力IP的對象如 Dior、江戶春畫、印象派等也都是定番,然而一個冷門的主題如遊牧民族Scythians的歷史與考古,或是俄羅斯革命時期的藝術裝飾,無論內容如何精彩,但要如何將魅力傳達給大眾知道,更讓館員備感艱辛。
點擊觀看:Picasso 1932 – Love, Fame, Tragedy Exhibition 展覽預告
另外,即便是前段所提,如Pablo Ruiz Picasso這般大師的展覽,要如何在前人已經做過一次又一次的展覽中重新賦予意義,也是策展團隊的挑戰。Tate Modern在2018的大展《Picasso 1932 – Love, Fame, Tragedy Exhibition》便完美地示範,如何以藝術家生涯劇烈轉變的時期切入,探討藝術家如何在當時的時代變局與個人生命轉換下,成功發展出全新面貌。這檔展覽大受好評,吸引了許多過去不了解Picasso的人,重新體會藝術家的生命,能夠賦予觀眾新的知識,這也是美術館中展覽所兼具的重要使命。
借展也是一門大學問
而一個展覽的成功,奠基於研究,但不止於研究。美術館的典藏部門無論何其優秀,也不可能擁有所有展覽規劃中所需的展品,這時,美術館長期在業界的名聲便是件重要的事情。
和國內的館所借藏自然不會太難,基本上只要沒有太糟糕的紀錄,提出正常的展覽計畫書,如果該藏品狀況不差、不需要維修,館內同時期也沒有展覽需要的話,大抵是沒問題。如果要向國外美術館借藏會相對難一些,其中牽扯到該件藝術品是否為該國禁止出口藝術品?或是藝術品是否過於年長脆弱,不被允許借出館?國與國之間的政治角力也會影響,而在疫情影響下,國際運輸動輒停擺的狀況是否讓美術館能安心出借,都必須列入評估與思量。
而財力豐厚的私人藏家或是已逝藝術家家屬也是藝術品借展的重要來源。一個館所硬體品質當然影響了是否有辦法借展,誰也不想把心愛的藝術品借到有維安問題的地方,而如何知道這件藝術品目前在誰手上也是一番挑戰,美術館館員得像個偵探般四處打聽。優質的館員甚至能在漫長的歲月中與他們建立起良好的關係,以個人人格當作擔保,動之以情說之以理,讓藏家與家屬真心相信,願意將藝術品交出來,這其中眉角甚深,有時候一件珍品的初次露面甚至可以花上二十年,絕非初出茅廬的菜鳥能夠達到。
V&A丹地,一個位於蘇格蘭鄧迪的設計博物館。 摄影:Elanor
典藏展的策劃
另外一種是典藏展,並非每個館所都能有典藏品,但當美術館達到一定規模時,便會被期許要定期展出深埋倉庫的典藏。典藏並非單純擺上架,它需要背後的一個脈絡,因此當大導Wes Anderson和Juman Malouf一起接受維也納藝術史博物館(Kunsthistorisches Museum Wien)請託,為館所成千上萬典藏品重新策劃《Spitzmaus Mummy in a Coffin》一展時,即便視覺風格一如他電影般大膽,也回扣了Andy Warhol曾提出的策展疑問,卻仍有許多人評論認為這檔展覽忽視了文物本身的脈絡,最後空有新潮卻缺乏教育意義。
點擊觀看:Spitzmaus Mummy in a Coffin一展其中一個展間
典藏展的重新訴說,近年我最喜歡的是高森信男於台北市立美術館客座策劃的《秘密南方:典藏作品中的冷戰視角及全球南方》,同樣是將展館中過去較少受到注目的作品重新挖掘出土,這些作品在過去或許被認為藝術價值較為不高,但其實充分地顯現出了歷史脈絡,無非是一檔讓人大開眼界的好展。另外一方面,Victoria and Albert Museum在過去服飾相關的展覽中,邀請Nick Veasey為藏品重新拍攝X-Ray,將衣服的結構重新顯現,不但為研究邁進一大步,攝影本身亦成為一個新的藝術品,無非是典藏品再生的好例子。
點擊觀看:Nick Veasey以X-Ray「解構」Victoria and Albert Museum藏品的秘密
展場聲境塑造
隨著科技進展,新媒體藝術儼然成為展品再生的另一種方式。透過擴增實境讓經典藝術品中的細節一個個顯現,甚至重新再造,將畫中的白晝景色幻化為繁華之夜,或是讓考古文獻重新仿擬出一個結合投影的實景,也是這幾年的走向。British Museum的Scythians展中,將投影、文物和環繞式的馬匹嘶鳴聲結合,讓對這個主題渾然不熟悉的人們,可以藉由聲覺上的體驗,對這個曾策馬奔馳於草原的民族多一份親近感。
但在傳統類型的展覽中這樣的體驗仍不算多,大多數的人們仍傾向習慣安靜地逛展,因此該如何調整展間中的影像作品聲音如何不互相干擾,甚至團體導覽的聲量是否會影響到民眾,也是近年展館遇到的問題。大多數展館仍傾向不要播放音樂,而是利用嚴肅情境的塑造,來讓觀眾在進入展間中,本能地發低交談聲音。
不過隨著各式展覽的發展,這方面也會越發多元,尤其在展館受疫情影響無法營運下,線上VR tour的蓬勃,也讓以聲音為主的展覽充分得到新的方式。對此感興趣的朋友,也可以看看Design Museum如何操作他們的Electronic: From Kraftwerk to The Chemical Brothers,或者聽聽Laurent Garnier幫他們混的Mixtape。
作為館員,我們將終其一生致力探索展覽新的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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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ver Image:Tate / 攝影:Elanor
文 / Elanor Wang
藝術產業從業人員,試圖以偏狹的觀點、醉倒的姿態紀錄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