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說王家衛創造的電影風格永不過期?

香港電影人王家衛處女作《旺角卡門》在80年代電影末期上映,正值港產電影的黃金時期,叫好叫座後,他並沒有打鐵趁熱延續當年黑幫電影的熱潮,反而是深受於法國新浪潮之父高達(Jean-Luc Godard)《法外之徒》(Band of Outsiders)的影響,如經典對白「一分鐘的朋友」或「沒有腳的鳥」都明顯受之所啟蒙。
王家衛對電影公式化的結構展開了大膽的革命嘗試,充滿實驗性質的敘事風格可謂是開創了香港電影的新一頁,那電影便是《阿飛正傳》,這也是奠定了王家衛往後電影的風格。
掀起香港電影的新一頁
《阿飛正傳》是部關於追逐與拋棄的電影,那些支離破碎的意識流敘事風格卻意外的拍出強烈的疏離感,情感的流動彷彿都無法到岸,渴望、追尋、失落,重覆周而復始的過程。電影充滿無盡想像的延伸,《阿飛正傳》指的不是一個人物,而是電影裡的所有角色都是阿飛。比起旭仔把自己浪子性格形容為「沒有腳的鳥」,終日只能在天空上飛翔,「阿飛」這意象更像是對應了電影裡所有人物的命運,他們都是利用一生尋覓愛情或感情,無法停歇,在渴望與失望之間來回穿梭,直至死亡為止。
點擊觀看預告:《阿飛正傳》
封閉的城市與情慾的流動
王家衛電影裡最重要的「角色」往往不是「人物」,而是空間。在希臘神話中,薛西弗斯(Sisyphus)被眾神懲罰,永遠要推一顆大石頭上山,每當石頭被推上了山頂又會滾落山下,然後他必須不斷循環這舉止。在王家衛電影裡不難看出與這神話故事的意涵有所相似,所有的人物都在電影裡不同的空間內對愛情尋尋覓覓,希望與幻滅重疊,是對自身命運的頑強反抗。
最明顯例子莫過於《阿飛正傳》,角色們即便遭受拒絕但也不斷地勇於追尋;又比如《東邪西毒》荒蕪之地卻比江湖更江湖;《重慶森林》和《墮落天使》拍出香港日與夜的曖昧和孤寂;《春光外洩》更是在阿根廷裡把平凡戀人的焦躁不安影射在港人回歸前的狀態。比起劇情,空間才是他真正表達情感的通道之一。
光影裡的東方含蓄之美
私心認為《春光乍洩》是王家衛繼《阿飛正傳》後最成熟且膽識的作品,也是王家衛少數帶有政治色彩的電影。
「不如我們由頭來過」這句名台詞指的是情感上的重新來過,也是異國者在他鄉的重新開始。二人對伊瓜蘇瀑布的憧憬而來到阿根廷,途中二人卻不斷爭執,原本幻想的浪漫之旅頓時成為了漂泊異國的人。電影裡的鏡頭色調多變,時而黑白,時而昏黃,時而綠色,隨著這對戀人的情感反覆,透過蒙太奇剪輯手法把愛情中的熱情、絕望、憤怒或厭惡都一一體現。
相比起相愛,電影裡更多是呈現了戀人的爭執,但鏡頭捕捉的空鏡,卻都有著二人生活的影子在內。意思是,我們雖然在看著這對戀人爭吵,但也清楚看透二人的深愛,即便明知沒結果,卻奮不顧身。這次王家衛不再是「追尋和拋棄」的主題上,而是兩者明明都是相戀的,卻依然還是無疾而終,唏噓得讓人痛心。這種在異鄉的矛盾內心衝突,也彷彿影射了港人在面臨回歸前的不安全感及焦慮。
王家衛的東方美學獨樹一格,既不是服務外國對於東方的刻板臆想,也不屬於強調民族文化的代表,反之是將東方人情感的含蓄隱秘在影像的光影之中。
在《花樣年華》裡周慕雲和蘇麗珍在精神上的偷情,這種含蓄的情感流露,但背景卻搭配上熱情如火焰的紅色作為襯托,這種極為相對的精神符號充滿諷刺性,但也另具有象徵著危險的意象,實屬玩味。電影許多的鏡頭都具有偷窺的視角,我們如同第三者在窺視一段不倫戀,又似乎如同角色試圖一窺彼此間的內心話。沒有任何情慾畫面,卻感受到二人的慾望流動,王家衛把東方人的含蓄表達得高明,且生動玩味。
城市裡的愛情不是靠言語,而是靠味道與私物
王家衛電影裡的愛情萌起往往不是透過語言,可能是食物、一首歌、某件私物,甚至只是一種味道便將情愛連結了。
《重慶森林》和《墮落天使》是王家衛對香港城市詮釋的一體兩面,兩者都是些孤獨者於街道裡的徘徊和喃喃自語,把人類的孤獨和愛慕的情感投放在不同的日常物品裡形成一種符號,是毛巾、肥皂或是罐頭。儘管如此,這些人物依舊是充滿生命力,哪怕傷心或失落都夾帶著一絲不忿的鬥氣且可愛。
《重慶森林》代表著白天,主色調為帶有憂鬱夾雜希望的藍色,以及充滿曖昧性的綠黃色,是孤獨之人的溫柔邂逅;而《墮落天使》則代表了黑夜,人類如孤魂般地流蕩於無人街道裡,努力追趕著自己的慾望,李嘉欣躺在黎明床上自慰更是讓人強烈感受到比情慾更強烈的是孤獨。
給王家衛的電影一分鐘,不管喜愛與否,你都無法忘記他那充滿詩意的孤獨世界。
喜歡王家衛的電影,也不妨收藏他電影裡的音樂:
All Images:MUBI
喜歡美輪美奐的電影?立即點擊 ☛ 看更多奇幻電影美學
文 / 茉莉影話
電影愛好者,留下文字與電影對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