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ad Culture 小伙子文化與他們的產地——英式搖滾

Lad culture,香港話翻譯是大細路文化,我個人則傾向稱之為小伙子文化。它出現在1990年代初期,隨著英式搖滾(Britpop)的興盛,Lad culture在英國文化中佔有一席之地。或許很難想像,有別於台灣大多數熱愛英倫搖滾的文藝青年面貌,它則勾勒出一群以壞男孩自詡的異性戀男子,他們不那麼政治正確,有點憤世嫉俗,支持飲酒(無關酒量好不好,反正喝就是了)、熱愛酒後的衝動暴力,頌揚性愛和粗俗的行為,以及對於女性與LGBT+族群不甚友善這樣一般想像的共和體。
這個詞最早由Sean O’Hagant在1993年創造,小伙子們對於社會變遷充滿焦慮,無法理解為何世界突然被女權主義者統治(即便這不一定是事實),他們認為自己的社會地位備受剝奪,急欲尋找新男性(New man)的樣貌。
衛報對此下了個定論「小伙子文化提供了另一種形式的男性連結:一個永恆的、充滿誘惑的青春期統一戰線。」
青春期永遠不會完結,乍聽之下有點幼稚,但小伙子文化像是彼得潘的夢幻島,只要願意信奉,喋喋不休地討論著女孩、藥物、足球和開到最大聲的搖滾樂,無論幾歲都永遠不會老。
1994年初,英格蘭青年失業率高達16.8%,人們迫切地渴望一個出口,最具代表性的小夥子雜誌《Loaded》成立。最開始只是個玩笑,但它逐漸演變成某種小伙子的風格聖經。編輯熱切地與讀者們分享充滿男子氣概的事物,而Oasis的兄弟檔Liam Gallagher和Noel Gallagher就像是小伙子們的基督般,出身藍領階級、手上永遠不止息的香煙和酒、滿口髒話,身邊不乏面容姣好的女伴(但Noel曾有一個潛規則,他最愛的樂隊清單中可沒有任何女性音樂人),對事物滿懷叛逆和無所畏懼,超級英雄般統治舞台,唱著〈Cigarettes & Alcohol〉和〈Wonderwall〉。他們的歌曲中,形塑出一群整日無所事事,除了抽煙喝酒聽音樂看足球外其餘事情毫無興趣的男性面貌。
Oasis的興盛,其實就是男孩們備受壓抑倒影。
Oasis如此異類,如此叛逆的與眾不同,讓人覺得似乎只要模仿這樣的行為,就可以成為和偶像相同的人類。有趣的是,你會發現小伙子文化更容易出現在來自北方的樂團中。如同音樂社會學中最常提及音樂中的文化意義和政治性,以英搖大戰(The Battle of Britpop)為例,來自好人家的倫敦樂團Blur,粉絲大多都是以熱愛閱讀、穿著整齊(尤其窄褲和耳環)的大學生為主,曼徹斯特天團Oasis的粉絲則是揣著運動服和運動鞋就出門,模仿著偶像那種略帶冒犯和強悍的行為舉止,小伙子文化很顯然輕易成為Oasis粉絲的認同,甚至引以為豪。而Blur也在英搖大戰中,刻意將自己的口音訓練成東倫敦的Cockney,加入大量俚語,試著表現像個混帳,無論人們是否如此期待他們。
(如果想理解小伙子們的樣貌,推薦Netflix的《This Is Pop》的Hail Britpop這一集,非常具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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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些女孩們也樂於擁抱小伙子文化,畢竟乎天不怕地不怕的氣勢如此迷人,以至於這群女孩致力表現得比男孩還帶種,對於每場比賽如數家珍,追求在酒吧裡喝垮桌上所有男孩,大聲談論色情直到週遭人們臉色發紅。她們也跟著大唱另一個小伙子樂團The Stone Roses的〈I Am the Resurrection〉,甚至有了一個新詞「Ladette」來概括這樣的女性。
然而也有許多女性在狂歡過後的清醒時刻,質問著自己為何要唱著不屬於自己的歌曲(雖然真的好聽),試圖去思辨這樣文化下的自我定位。
小伙子文化的反思逐漸發酵,在男性群體中,一個小伙子備受稱許,但在女性中,他可能是充滿貶義。Lush的主唱Miki Berenyi就曾說,當時甚至有過度追求小伙子文化的媒體要求她在拍照時穿著比基尼,並全身噴滿香檳。女性在英式搖滾樂史的被忽視與缺席,即便她們既是繆思、支撐產業的追星族,同時也兼任著樂團的保姆,更何況那些也積極創作的女性音樂人。
我必須說,身為一個中產階級的女孩如我,也是如此浸淫在由英式搖滾滋養的小伙子文化中長大,不止一次在酒吧中和男孩爭搶主導權,但又帶點非我族類的心虛和怪異。對小伙子文化的反思不只是提出聆聽音樂時的思考,也同時是自我的提醒,即便熱愛還是永遠對喜歡的事保持質疑。
當然我還是會在早晨起來邊泡茶邊大唱〈Roll with It〉,毫無罪惡感。
Cover Credit: Gabri Quita / Wikimedi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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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Elanor Wang
藝術產業從業人員,試圖以偏狹的觀點、醉倒的姿態紀錄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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