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ER STORY | 專訪 | 她的雜誌具有治癒人心的力量,《小日子》社長劉冠吟:女子力不是溫柔,是戰鬥

“對於女性,不管是過度地支持或者貶低,都沒有意義。”台灣生活雜誌《小日子》社長劉冠吟這麼說。
《小日子》於2012年創刊,不只是一本生活雜誌,更是文藝青年人手一本的單品之一。在這紙媒銷量堪憂、媒體轉型成為數位媒體的時代中,《小日子》依然能夠成為台灣銷售量最高的雜誌之一。從每月盈虧到全年營收破億,靠得是這位《小日子》的靈魂人物,劉冠吟社長。
畢業於台大中文系的冠吟社長是一名文科高材生,但她大學畢業後的職涯選擇卻沒有侷限在文科領域內。她曾經投身於媒體、科技、金融、行銷領域,在接手《小日子》之前,她是台灣鴻海科技集團的發言人。
“我覺得聲音在我的工作生涯中扮演很重要的角色。我有時候會想說,工作上的有趣、順利和豐富,都是因為我的談話能力,我的聲音能夠很準確地幫助我去傳達我想要表達的事情。”
現在她也經常代表《小日子》公司接受採訪,她希望透過《小日子》來傳遞更多不一樣的聲音。“《小日子》應該是希望可以發出「自由」、「多元」的聲音,還有把平淡這件事情作出不同的意義。”
品牌說明你跟別人有什麼不一樣
劉冠吟2012年接手管理《小日子》,當時正值紙媒的夕陽時期。她表示紙媒轉型勢在必行,但如果大家都做同樣的事情,選擇去衝數位流量,競爭會十分激烈,所以她選擇另闢蹊徑。
她果斷地把《小日子》雜誌品牌化,以「好好過自己的小日子」的生活概念作為旗幟,推出小至別針、文具,大至衣服、包包各種商品。
確定品牌化後,冠吟親自參與開發產品的過程,從原料材質,到消費者群體、消費習慣,她都一一了解清楚。
“我覺得我們可以持續到現在的原因,就是因為我們很容易被想起。 ”冠吟讓《小日子》品牌化最重要的開發不只是推出產品,更重要的是打好《小日子》的品牌基礎。
“我想我們都有這樣的經驗,就是偶爾把車子停在路邊,然後要找的時候,就忘了把車子停在哪裡了。我覺得這個時代資訊非常多,我可能兩個小時之前車停在哪裡我都想不起來,因為這兩個小時我經歷了非常多的事情。”
“如果你的品牌一點記憶點都沒有,那麼它跟這個兩個小時前的車位是一樣的。它沒有記憶點,連讀者想要找回去是哪個雜誌發的他都找不到。”
“我希望我們的讀者都是為了我們而來的,因為這篇文章是我們獨家的。你要怎麼讓消費者在茫茫的資訊海裡面,把你記起來?這件事情很困難,但這就是品牌的重要性。”
《小日子》提倡好好過生活的概念,放大生活日常,可以是一份早餐、餐具,或是居家收納整理,把生活瑣碎小事變成有溫度的體驗。
“最簡單的東西是最難處理的。”簡約留白的《小日子》,常常給人輕鬆簡單的感覺,但這些氛圍營造都是編輯部長時間討論、設計、挑選的成果。
沒有所謂「應該」的事情
跨越不同領域多年,冠吟一直到去年才出版了第一本書,《女子力不是溫柔,是戰鬥》。
“我覺得《女子力》有一點像是半自傳的類型,每一篇都是在寫我自己的事情。剛開始我蠻擔心的,從頭到尾都在寫自己的事情,讀者會有興趣看嗎?”但作為朋友的台灣作家張曼娟老師便提醒她,把自己的經歷寫出來,對許多女性來說都是非常重要的事情。
“我覺得我遇到的事情很多女生都遇過,只是像曼娟老師說的,我是一個有點過分積極的人(笑)。我是一個很戰鬥型的人格,所以我在處理事情的方式上可能會跟大家不太一樣。”
作為《小日子》的社長,她同時有著主管、上司、夥伴的身份,在家庭她也是一名母親、妻子、女兒。身兼多職的她在書中以自己和身邊女性的經歷,談到了社會上的父權結構與性別身份框架的問題。
“確實在工作上,不管是在大企業裡的升遷制度,或者是其他的同事對你的態度,男女之間的態度還是會有落差,所以女性的身份負擔會比較大。大部分社會的共識,對女性的期待有一些框架,比如在職場期待比較低,但是在家庭的身份上對女性的期待卻很高。我覺得這些都是一直存續著的困難。”
那些不會問男人的問題
相對她母親那一輩的女性,冠吟認為她這一代的女性已經進步很多了。她身邊很多女性朋友都是各行業領域內的成功女性。有的選擇單身不結婚,她們對自己的人生規劃不僅僅侷限在相夫教子中。
但新時代女性仍然有許多要面對的問題,同工不同酬、玻璃天花板效應(Glass Ceiling Effect)(註1),還有那些不會問男人的問題:“妳是怎麼兼顧家庭與事業的?”、“妳為什麼不結婚生小孩?”
2019年年末,芬蘭誕生了全世界最年輕的總理桑那馬琳(Sanna Marin)。當時年僅34歲的她迅速成為各大報章頭條,大家都形容她年輕有為。但在接受采訪的時候,都免不了被問:“妳要如何兼顧家庭與總統的身份?”
“像是蔡英文總統,她也是沒有結婚。大家都會一直討論為什麼她沒有伴侶?為什麼不談戀愛?我就在想說,如果今天她是一個單身男性,就不太有人會對這一件事情有興趣。因為她就不想結婚,看起來就很愛工作啊。男生的話大家都會很合理搬出「愛工作」的結論,可是為什麼要問蔡總統呢?”
冠吟在意這些「不會問男人的問題」,是因為她會指出發問者的提問邏輯。“我想別人問問題,是建築在你的認知和價值觀上的。如果你的認知和價值觀認為這事情是合理的,你大概就不會去發問了。”
換言之,她認為正是因為大家覺得這行為不合理,似乎「不應該」,所以才會問。冠吟說自己曾經在某次採訪中,因為精心打扮,做了指甲,而被問:“為什麼有空做這些東西?”
“他或許覺得我應該是很忙的,要兼顧工作和家庭,還要去維持自己的外貌、指甲這些應該是很難,我應該要是沒有空才對。”
“問題的癥結是,大家會有一個「應該」,女生應該要怎麼樣,但是這件事並沒有發生,所以大家才會去發問。比如沒有「應該要結婚」這樣的事情。那為什麼要問總統「為什麼不結婚」,那關你什麼事呢?如果是男總統的話,你也不會這樣問啊。”
冠吟希望透過這本書給女性讀者們一些慰藉和提醒,沒有所謂「應該」的規範女性行為。社會經常期待成功的女性「應該」先注重事業或家庭,最後才輪到自己。但其實沒有人有義務要去符合這些社會規範,“沒有人是「應該」要去做那件事情。除非那是你自己想去做。”
“如果我把自我排序在很後面的話,那麼我當初在挑選伴侶,選擇工作的時候,我都會把別人的意見放前面,我就不會是這樣的我了。這些都是從你的自我認同開始。”
喜歡自己才是最重要的事
冠吟認為大家之所以覺得問女性這些問題是「自然」的,是因為社會共識。但這些共識是可以被改變的,只要我們願意持續努力。
“像我今年38歲,跟我同輩的女生其實有很多都沒有結婚,都熱愛工作。相比我媽媽那一代,她們幾乎都沒有單身的。當我們變成長輩了,這就會變成自然而然的社會共識。”
“我覺得當沒有跟著這些社會條規的女生越來越多的時候,這個問題會慢慢地消失。”世界正在改變,要達至男女平等的社會,我們仍需不斷地努力。
雖然冠吟認為目前女性這個身份依然背負著許多負擔,但她還是很喜歡自己作為女性的身份。“我很喜歡我身為女性這件事。”
性平之路漫漫長,不管是男人女人,最重要的是,你是你自己喜歡的人。
(註1)玻璃天花板效應,是指在公司、企業、團體中對某些群體(如女性、少數族裔)晉升到高級職位或決策層的潛在限制或障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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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ver Image:小日子
文 / 彭美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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