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用一首9分鐘的歌,打破文學和音樂的邊界

2019年即將落幕,再過一個月我們將告別21世紀的10年代,又一個音樂的十年將劃下句點。而說起10年代誕生的耀眼新星,Lana Del Rey絕對是其中獨特而又不可忽略的一位。
不是Katy Perry式的夏日活力,也不是聽30秒就能朗朗上口的電台熱單,在這個大眾甚至連兩分鐘的歌曲都沒耐心聽完的時代,Lana甚至在長達9分鐘的〈Venice B*tch〉中編排了一段6分鐘的無人聲尾奏,僅僅因為她覺得:
“在夏天即将结束之时,有些人只想开着车闲逛十分钟,在电吉他声中沉醉。”
在迷幻而空曠的電吉他聲中,聽眾彷彿進入了她如詩歌般虛晃而神秘的精神世界中,在那條無盡的夏日公路中,體驗了一場文學與音樂交融的藝術享受。
這位幾乎是反串流媒體、反電台、反流行音樂的一切常規道路而行的女歌手,卻依舊在這個競爭激烈的樂壇中分得了一杯羹。她用極為詩意的浪漫美學,為自己打造了獨一無二而充滿魅力的藝術人格。
而全新專輯《Norman F**king Rockwell》的橫空出世,更開啟了這位音樂詩人注定不凡的音樂之路。
“ 一張接近滿分的音樂作品 ”
《Norman F**king Rockwell》彷彿一顆毫無預兆的耀眼流星,降臨在了歐美樂壇的天空。美國知名樂評網站Pitchfork打出9.4高分,豆瓣1萬人的評價高達9.1,相比以往容易出現兩極分化的口碑,這次Lana的全新作品獲得了來自不同領域聲音的一致讚譽,而其中被提及最多的關鍵詞是“蛻變”。
2011年,第一張專輯《Born To Die》以好萊塢黑幫片般恢弘的管弦樂開場,這個宛如從《美國麗人》電影中走出來的烈焰紅唇的復古女郎,在歌中毫不吝嗇地書寫著一段段極具風情的加州影像,牛仔褲、香煙、夏天,對男性的依賴與對愛的匱乏感,瀰漫在Lana的音樂中。
從靚麗的金發紅唇,到歌聲中的慵懶和低沉,她天衣無縫地將自己的形象深深烙印在每個人的記憶中。
2019年,新專輯的全新封面不再如往常是她的一人獨照,她左手擁著一個人,並將右手伸向了鏡頭前,彷彿不再是孤傲隔世的復古好萊塢女郎,而是一個活在21世紀的人,邀請樂迷們進入她的世界,體驗她的悲歡。
封面彷彿是Lana為這張全新的作品繪下的序篇,因為這張專輯的她,將帶大家領略一個全新的Lana Del Rey。
《Norman F**king Rockwell》的專輯名稱,靈感源於美國周六晚報的封面畫家Norman Rockwell,他的作品被譽為美國夢的代表,常常呈現著美好純粹的家庭景象。
而Lana出道至今,亦被許多人譽為美國夢詩人。她的音樂中往往有著極具文學性的場景描繪,宛如一幅極為優美的史詩畫卷,又彷似觀賞一部上世紀60年代瑪麗蓮夢露般紙醉金迷的愛情輓歌。
“Hot summer night, mid-July, when you and I were forever wild, the crazy day, the city light, the way you played with me like a child.(七月的炎炎夏夜中,我們永遠狂熱,放縱的時光,城市的霓虹,我們如孩童般嬉戲。)”
——《Young And Beautiful》
“Elvis is my Daddy, Marilyn’s my mother, Jesus is my bestest friend.(Elvis是我爸,Marilyn是我媽,耶穌是我摯友。)”
——《Body Electric》
“I wanna move out of the black into the blue.(我想逃離這無邊黑暗,走向那片蔚藍汪洋。)”
——《Get Free》
似乎沒有人能像她一樣,如此具象而生動地,用極為詩意的寥寥數語,再從器樂、歌聲的一呼一吸,到最終MV的影像,為我們呈現一幅生動的意境,讓人沉溺於其中,彷彿用一首歌的時間,感受了一番文學盛宴。
而她與Norman Rockwell的差異,就如同專輯中間的那個感嘆詞,Lana的美國夢中多了一份傷感和消極。為愛執迷不悟拋棄自我,迷戀於父權中夾雜的權利與金錢誘惑,她的歌中往往有著模糊道德邊界的反叛色彩,但這種反叛又極為消沉散漫,沒有憤慨,只有“洛麗塔式”的沉淪與不枉。
那是一種極致的浪漫主義情懷,從她的血液中,蔓延到每一個吐露而出的充滿“傷痕”的音符和鼓點中。而這一切的靈感,來源於她無比迷戀的美國上世紀50、60年代——從詹姆斯迪恩,到菲茨杰拉德、海明威,那被稱為“垮掉的一代”的光影,成全了她音樂中迷人無比的詩性。
夏天、加州、迷惘、失落
收穫無數擁戴的同時,質疑與流言亦隨之而來,讓Lana的音樂道路,注定不會太順遂。現場唱功糟糕,造虛假人設,為賦新詞強說愁,這些都是一直以來人們對其的詬病。
然而如今看來,這些流言與質疑,似乎根植於Lana的身體中成為滋養,在最新的專輯中得以綻放。若說Lana前期的專輯只是她沉溺於復古光影中所做的一場幻夢,在《Norman F**king Rockwell》中,復古和詩性不再是她歌曲中的全部主張,反而成為了一種載體,承載的是她這幾年的災難成長,及對其的思考與沉澱。
她在時空隧道中鑿了一個洞,將“垮掉的一代”華美的光,帶進了21世紀,也帶進了她的房間,照耀著她自己“真實世界的悲歡”。
在《hope is a dangerous thing for a woman like me to have - but i have it》中,她不再需要華麗弦樂和精緻鼓點,來幫助她築就音樂的“海市蜃樓”,聖潔而純粹的鋼琴伴奏貫穿整首歌,她用真摯的語言訴說著在美國MeToo運動的焦慮邊緣,一個女性在男性主導權威的世界中的脆弱與迷惘,以及她對此悲觀卻又決絕的思考。
而在《The Greatest》,她從沙灘男孩、大衛鮑伊談到當下的Kanye West等流行文化、加州大火等政治動盪,一句不斷重複著的“the culture is lit”,唱誦著她對時代的哀愁與當下社會的惝恍。
夏天、加州、迷惘、失落依舊是她生命中的關鍵詞,但在這次的作品中,這些詞彷彿從飄蕩的雲層中墜落地面,變得更加入世,她開始談論政治事件和性別焦慮等社會議題,她音樂中的詩意,也從一個精緻卻有些虛無的外殼,變得更加飽滿而厚重。
流行音樂里的詩
“詩”與“歌”從遠古至今皆密不可分,無論是中國史上的《詩經》到唐詩宋詞元曲,還是西方文明中的《荷馬史詩》,詩歌與音樂始終是相互配合、互補共生的存在。
雖然產業化時代的流行音樂大多趨於通俗,但國內外仍有著一批對文學充滿熱愛和信仰的音樂人——從Bob Dylan到如今的Lana Del Rey,他們用詩意的語言,唱頌著這世界的每個瞬息與變遷。
Leonard Cohen在《Chelsea Hotel #2》中懷念的是與Janis Joplin如“墜落的知更鳥”般一無所有的“愛”,在Joni Mitchell的《Both Sides Now》中稀釋成了雲與雲之倒影的兩面,朴樹在《那些花兒》中,將離去的少女唱作原野中“凋落的花”,而在李健《風吹麥浪》的歌中,那卻曾是一片怀揣著生息的夢想之地。
音樂與詩,其實都是我們對世界的觀察、紀錄和表達。歌中的起伏旋律,能更牽引著人的情感投入於詩的情境,而詩中蘊含著歷經人生百態後創作者寫下的感悟,賦予了旋律更厚重的靈魂。這些音樂詩人們的存在,讓每個時代的流行音樂,有著更深刻、雋永的存在可能,在歷經時光回首之時,供人們揣摩和回味。
Cover Image: Lana Del Rey - Norman F**king Rockwell
留言
0 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