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訪 | 柯泯薰:曾經我極度不喜歡自己,不喜歡這把娃娃音

你認識柯柯(柯泯薰)是從哪一首歌開始呢?首張專輯《遊樂》的主打歌〈旅鳥〉?還是第二張專輯《不能發出的聲音》裡的〈形狀〉?還是2014年,徘徊在喧囂繁鬧、車水馬龍、燈紅酒綠的台北街頭,聽著她唱〈這是我的地方〉:在十字路口奔馳著,現實和夢想在拉扯,這是我的地方……
憑欄俯瞰遠方,那裡究竟是一個怎樣的地方?是她用力彈奏著吉他,敲擊的搖滾民謠,吶喊著迷茫的前方、夢想?還是在她的樂譜間彳亍徜徉於血肉模糊的現實殘酷?沉浸在她創造出的惆悵宇宙裡。好想知道她萬物靜默如迷的世界,還有什麼是醒著的?
“是心裡面的一畝田,亦可以是一片蔚藍的天、海上遠處的某個地方、自由的心靈、自由的身體,一個開放的地方,自我開放的地方。”當時,她覬覦外面的世界,彷彿一雙翅膀已經精疲力盡,再努力拍打,仍找不到一扇窗飛越這座牢籠。
在這座城市裡,有許多人如同柯柯,拼命地隱藏自己的黑暗與傷痛,努力偽裝成一個不被發現的 “平常人”。她說,曾經我極度不喜歡自己,不喜歡這個身體,不喜歡這把娃娃音,不喜歡這個人生,並認為這個身體只是用來浪費日子,一天天等待它老化、枯萎、最後被風化。
過去的柯柯一直陷於一種“這個世界不可能懂她”的封閉狀態中。但,我們都知道,事出必有因,凡事不會空穴來風。造成柯柯封閉的原因來自於,昔日那些不愉悅的遭遇、原生家庭所帶來的傷害、被旁人的霸凌嘲笑,一點一點把她推進封閉暗房。
那些傷痛不斷敲擊著她,以至於她開始疏離人群、漸漸不敢開口說話,變得越來越不自信、自我懷疑,如同活著就像是失去光的螢火蟲,一直與內心千瘡百孔的小女孩拉扯、談判、共處、和好,重複輪迴。另一面又不斷渴望能夠更貼近外界的光,靠近這個世界多一點,去感受大家正在想些什麼,去傾聽、去重新認識。
“我會是哪一種,你期望我成為失去光的螢火”
收錄在第二張專輯的《失去光的螢火》,歌詞寫著:我不能丟棄任何回憶,別要求我自己去飛行,向前看我還沒有自信,因為我在等你。其實,從第一張專輯裡的《等你擁有勇氣》,她就一直累積勇氣去面對過去的創傷。
“第一張專輯,我是透明的,第二張專輯,我是黑白灰的,第三張專輯我是彩色的。我必須誠實面對回憶的傷疤,必須跟更多人對話,無論是以什麼方式,音樂、文字、攝影都好,我必須誠實講出來,才能擁有跨越這些傷痛的機會,讓心變得更強大!現在我已經能夠以舒服的步調過生活了,也能游刃有餘去做自己喜歡的事。”
往往自我封閉的人都會杜絕外界的溫暖,透過這10年的創作歷程,她一層又一層檢視傷口,重新認識隱藏在深處那個受傷的自己,加上身邊朋友給予的愛以及音樂的陪伴,讓她重獲救贖,並在最新專輯《畫話》裡,發表創作已久卻不敢觸碰的一首歌《自戀的自虐》。
“這首歌是我截至目前為止的“代表作”、MV也是喔!呵呵…”
“喚醒生鏽的花朵,輕輕撫摸,此刻是綻放的我”
柯柯第三張專輯《畫話》裡收錄著她過去隱形的傷痛,有她被霸凌的記憶,有她改變後的綻放,有她對過去的告別與對未來的期待。透過主打歌〈拋〉,她要拋下害怕受傷的心,拋出對世界的疑問,拋下不必全然否定的過去,也拋出對遼闊未知的線索,不再故作堅強,而盡頭是什麼已不重要,只要還有狂奔的力氣,只要還能擁有無畏的勇氣。
〈拋〉这首歌,她找了好友秦旭章(守夜人Night Keepers樂團團長)共同創作。“呵呵,一開始我沒打算找他的!我原本堅持創作歌手應該要製作一張全創作專輯,可是經過深思熟慮後認為,幹嘛要如此侷限,若不打破過往的框架,只會無限輪迴,被隱形的鎖鏈綁架了自己。”
闊別幾年後,這對好朋友再次合作。
旭章是柯柯音樂道路上的好友,在還未發行第一張專輯《遊樂》前,他們早已相識,那時的他們晚上都不睡覺,一直在台北的小巷晃來晃去,深思著該如何創作出更好的音樂作品、如何變得更自信,共同參與了彼此的生活。他曾在柯柯最迷茫、低潮、無助時給予她陪伴,也在音樂創作上無條件鼓勵。
我們終其一生都在尋找那個真實的自己,然後,找一個縫隙好好安放自己。柯柯找了好多年,去年才算是真正找到了自己,從外而內,從內而外開始喜歡自己的生活、自己的聲音、自己的音樂。
“在黑暗中,你的存在就像是另個時空的角色”
“有次搭捷運的時候,我的心情很低落,對音樂有著很多的懷疑,真的沒辦法再創作下去,一直會思考,我的音樂能感動大家嗎?不由自主地被油然而生的自卑感侵蝕吞沒。那時捷運車窗的反光,一瞬間就想到青峰在女巫祭選唱〈旅鳥〉的畫面,那一瞬間所有感動就回來了,覺得音樂可以讓人與人之間靠得好近!”
柯柯鼓起勇氣找來青峰合唱這首〈另個時空的你〉。
於是,害羞的她鼓起勇氣找了青峰合唱這首〈另個時空的你〉。這首歌傳遞著一個訊息:在時間、空間被意外限縮的一年,希望能讓你會心一笑,感覺黑暗中仍有光亮,仍有人懂你。只要自己不放棄,宇宙將給予最適切的安排,讓我們遇見頻率相同的那個人,如同青峰在柯柯心裡是另個時空般溫暖的存在。
“Don’t be afraid to let them show your true colors”
辛蒂·羅波(Cyndi Lauper)的〈True Colors〉是柯柯近期常聽的一首歌。她告別昔日的憂鬱雙眼,不再洩氣,並鼓起勇氣走進這個擁擠的世界,不再懷疑自己的價值。
這張專輯《畫話》,意思是:繪畫的畫,對話的話。柯柯很習慣與不安定的內心聲音對話,也試圖透過不同媒介去傳遞過程中的所有信息,例如擅長的民謠創作、小心翼翼呵護的每個音符、細膩觀察的文字、攝影的跨界合作。她嘗試與自己的畫作對話,再把畫化為音符,透過歌唱傳遞給大家,以多種媒介展現出不同面貌的柯泯薰。
繪畫,也是柯泯薰表達自己的媒介之一。
訪問後記:
訪問開始前,我對她說:謝謝你創作《等你擁有勇氣》,給了當時痛失好友的我許多的慰藉。而〈拋〉很明顯聽得出,她展現了綻放後的無懼堅強,赤裸拋掉過去的疑惑,更能駕馭自己的音色魅力。“自由、誠實、大自然的養分”一直是她的音樂信仰。訪問結束後,真心替她感到開心,因為她為自己的畫布塗上了七彩繽紛的色彩,並期待樂迷們能看見她的轉變。
Cover Image:洗耳恭聽
文 / Vie Siong
音樂如同空氣,是延續生命的必需品,無法想像世界沒了音樂會長成什麼樣子。借一首歌的時間,就能一起沉浸在只有音樂的世界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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