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多久不曾看見台灣唱片公司打造一位新人？不來自選秀、也非演員或網紅出身，而是扎扎實實的創作者，究竟是什麼樣的特質與實力，讓唱片公司願意投注這樣的資源去經營一位新歌手？他是LEE，能唱能作，曲風以黑暗R&B為主軸展開。大約在2020年初的時候，我就在其他追蹤的音樂人的Instagram限時動態下發現了他的聲影。

在他的首張專輯發行前，我和他碰了面，進行了這次的專訪。

關於 LEE

LEE，簡單又直接的文字，小時候打鼓，20多歲時到了美國進修音樂，進修之餘就自己躲在衣櫥裡面錄自己的歌：“美國很多人都這樣，專輯是在衣櫥裡錄出來的也有。”LEE 說：“有好長一段時間我就在各式各樣的錄音室裡，什麼都做，唱和聲，或者在別人的歌裡面幫忙貢獻一兩句，去換一個可以使用他們錄音室的機會。”（這段在LA打拼的經驗，也被濃縮成專輯的歌曲〈City of Angles〉並找到同樣有在L.A居住經驗的周湯豪獻聲合唱。）

關於名字，他說LEE其中一個「E」是「EYES」，另一個「E」是「EARS」，代表著眼睛看到跟聽到的，不一定一樣。“我的人看起來無害，但影像看起來卻又有著壓迫性。聲音聽起來溫馴，但傳達的理念又有些危險。”

沒有對錯，很多事情只攸關選擇

LEE的聲線特別，初次聽到會難以辨別雌雄，認為他是女歌手的人也不在少數。但偏偏他的音樂又多帶有些神秘黑暗的性質，你不能說那是種暴力或具有侵略性，我會形容成是一種黏稠的質地，緩慢卻流動的，介於冰和水之間的液體，或說水銀吧！播著LEE的音樂時，總覺得空間就會被他的歌曲給包覆住，成為他歌曲氛圍的一部分。

“我在寫歌的時候，希望把好壞的東西都捕捉進去，不單從某個方面去講這個主題，比方說我的〈Old Fasion Love〉，雖然我是講一個單純的浪漫，但我裡面也放一些寫的荒謬過頭的句子，就是想提醒，這些話如果是一個你不喜歡的人跟你講的，那就很噁心，一體兩面。”

聊了一陣後，我問 LEE 說：”我聽了你的歌，我能感覺你有想要表達的某一個意念，包含看MV也是，但在聽你解釋之前，其實我沒辦法很精確地捕捉到那個東西，這是你故意這樣做的嗎？”

LEE 說：”對，我很介意告訴別人是非分明或對錯，除非我今天就是要推翻一個理論。其實對於人生或感情，我都會留點空間，因為我覺得大多時候，我們不需要別人告知我們怎麼做，而是被體諒、被理解。所以我會希望我的歌，能夠捕捉到聽眾的感覺，讓他知道也有人懂這個感覺就好了。“

而這樣的做法有沒有最明顯的例子呢？LEE 聊到了先前發行的單曲〈荒島〉。

LEE：“〈荒島〉我想說的是，當你把你的情感套入在別人身上的時候，你很容易把別人的生活，用你的角度去做改變。當初我在寫荒島的時候，是寫我到一個島上遇到一個女生。和他談戀愛，但MV闡述的是後半段我的想法：「我莫名到這個島上，遇到一個很好的女生後，我停留了，但我終究有我要去的地方。而當我想把這個女生帶走的時候，其實我就已經在心裡，做了一個對方從沒想過要做的事，也就是我已經在幫那個人做決定了！雖然對方想要我留下來，但我的目的地從不該在這裡。”

“所以MV我想呈現的是，儘管你們戀愛，但認識久了，你發現美好之後，你根本不知道彼此真正想要的是什麼，如果你們要繼續這個感情，你們就只能待在這個世界。沒有錯也沒有對，只是選擇。”

表姐「孫盛希」跨刀合作〈失蹤〉

此外，在專輯裡有一首特別合唱歌曲〈失蹤〉，這首歌是LEE和他的表姐「孫盛希」一起合唱的歌曲。聊到這樣的合作，LEE說：“這首歌的主題是『一個人離鄉背井，追求自己的夢想』，在美國我沒有家人，我感覺很迷失，但我又確定我想做這樣的事情。雖然此刻夢想沒成真，但總比待在舒適圈好。寫著寫著，我想要另個聲音從另外個角度來講這件事，後來我想到表姐就很適合，因為希希當年也是自己從韓國來台灣發展，她也曾經有段時間很迷失過，但她現在好了，就變成她能從一個過來人的角度，去看那個很迷失的我，我覺得這樣的對照是很有趣的。她就是一個安撫的角色，我的角色則是追夢者，迷失的大家。”

Dark Soul 擁抱對黑暗的恐懼

而這個把自己風格定調「暗黑」的想法是怎麼來的呢？LEE聊到了他2020的EP《Dark Soul》。

“《Dark Soul》這張EP是我想要記錄人所有情緒，所以你不能忽略掉黑暗面。我的目的不是把人困在裡面，而是把它說出來，像是一種療程。我認為內心有很多痛苦，是需要被唱出來跟說出來的，在被表達出來之前，你不能真正體會到它。就像你心情很低落的時候去看很多正能量的句子，那沒有用，因為你就不是那個狀態，因為你還沒體會到內心那個真正的黑暗是什麼。”

“我開始有這樣的靈感，是在紐約的劇場《Sleep No More》，它是互動劇場，裡面很暗，大家都戴面具，很多劇同時在發生，你可以看或不看都沒人會理你。我以前是很怕黑的，所以我剛進去的時候我很緊張、怕被嚇到。但進去30分鐘後，我確定沒人會碰我、嚇我之後，我突然發現我很安心，我突然知道我可以在這個很黑暗的地方，去看這裡的劇、這裡的群眾，我意識到當我可以成為這個黑暗的一部分的時候，我是能去消化那些過去我沒有消化掉的恐懼。”

『 不是用光去照掉黑暗，而是讓自己成為黑暗的一部分，去擁抱恐懼。』專訪結束後，我心裡一直冒出了這樣的句子，這是我近年聽過最酷最深的創作動機了。

特別的創作核心與意念，以及對於影像與視覺獨到的想法，LEE的出現，風格特別，願意擁抱黑暗，不做正能量滿載的正向表述。是啊，怎麼我們直到2021年末才出現這樣子的歌手呢？幸好你來的不算太晚。

照片提供：米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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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米鹿

是部落客也是Youtuber。自2013年起在報章雜誌&網站著有音樂評論文章，曾採訪張學友、陳奕迅、李榮浩等近百位歌手。關注中文與KPOP音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