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聲音藝術也不是那麼小眾的,只是它沒有出現在我們大眾的視野,像是教育、媒體的內容中。”響相工作室(Soundwatch Studio)創辦人之一王福瑞這麼說。
成立於2011年的響相工作室,由王福瑞和盧藝兩師徒一同運作。倆人創作的手工電子聲音裝置,透過呈現電子波、手工自製電子樂器,或是電路擾動等等聲音的碰撞,來完成噪音創作,給聆聽帶來另一種體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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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福瑞
盧藝
“如果要用三個詞來形容我的作品,我想會是穿透、流變和幻聽。流變是指作品隨著時間的改變。而幻聽的意思,是因為我所有的作品一開始它都只是一個想法,要一步一步去實踐才能夠建構出它最後成品的聲音。所以我蠻多作品,它其實跟想像中是很不一樣的,我希望作品能夠做到超乎一般人平常的想像。”
響相工作室的作品不只是超乎一般人的想像,準確一點來說,是連創作者也未必知道作品最後成型的模樣。所以王福瑞認為創作中,能夠給他帶來最大滿足感的是作品完成的瞬間。
“因為聲音很抽象,從想法到過程再到結果,中間不時會有新想法。比如《聲點》本來就是源自於我的一個幻想,我就是想要在一個空間裡面裝一千顆喇叭,如果在同一個空間它們會有什麼樣的感覺?但因為它一直是個空想,我也不知道最後會是怎樣。甚至到了佈展的時候,不同空間也會有不同的裝置方式,所以到最後實現的時候,我會覺得很神奇。”
《聲點》,2015
在工作室中,王福瑞多偏向研發作品與相關的技術製作,而盧藝則多負責關於文字、行政、工作坊、記錄與媒體宣傳等等工作。兩人分工合作,亦是師徒,亦是夥伴關係。多年來他們透過和國際交流合作,希望能夠將台灣的聲音藝術推廣到更顯著的位子上。
“我不覺得聲音藝術這一塊是小眾的,我覺得我們接受視覺之外,聽覺的部分其實佔了我們感官上很大的部分。尤其是在數位藝術中,我們很難脫離聲音、音樂的部分。”
聲音藝術是累積的過程
作為台灣早期的聲音藝術家,王福瑞1993年就成立了台灣第一個實驗音樂廠牌Noise和出版同名刊物。活躍至今,他的作品曾在多地的美術館和藝術節展出,包括香港、紐西蘭、柏林等等。
王福瑞笑著說,自己並不是學院派的創作者,他受訓練的方式更多是直接到現場去聆聽與感受。1995年他到美國舊金山留學,雖然當時他修讀的是和聲音藝術沒有關係的電腦資訊,但適逢實驗音樂剛起步的年代,王福瑞在當地跟著朋友去看表演,跟當地聲音創作者學習,汲取了許多創作養分。
王福瑞目前在北藝大新媒系擔任助理教授。
“我很難說出是從哪個時候、哪個瞬間對聲音有興趣,但我向來都聽大量的音樂。在我的年代,其實能聽的音樂有限,因為資訊比較不足。大多數都是聽流行音樂。就在聽大量音樂後,我慢慢走入實驗音樂中,發掘更多不同的聲音。現在,我已經沒辦法聽流行音樂了。因為它的聲音結構對我來說好像變得很簡單,我喜歡更複雜一點的聲音。”
“要說聲音藝術更像是一個過程,一個累積。不見得是好還是壞,它就是會烙印在你心裡。”
長期聆聽與鑽研各種音樂和聲音,這些年輕時積累的經驗告訴他,聲音雖然說來抽象,好像很難懂,但聲音卻是一個很簡單、很直接的感受。
“比起看網上的影片,親自在現場聆聽的感受會更直接,差別很大。而且你接觸得越多,你的感官感受也會越強烈,更能聽到聲音創作中的微妙。”
此外,王福瑞也提到,對於聲音藝術,最重要的不是聽懂沒聽懂,而是不要持有成見,也不要馬上給予喜惡。因為這些感受需要一段時間來沉澱和理解。
“藝術創作跟觀眾的關係,其實有時很難說,這之中有關記憶,也有關時間。只要你敞開心扉,多一點好奇去探索,你就能明白。如果你只是直覺地覺得喜歡或不喜歡某個作品,那麼可能你會忽略很多東西。”
“有時我自己看到一些藝術創作,我可能也不是那麼地理解,但是我會在事後思考,慢慢理解背後的動機,它反而多了一點深度。”
作者與作品之間的距離
創作與賞析兩者之間如千里馬和伯樂,創作者深埋在作品中的心思,需要觀眾敞開心房去認識。因為作者和作品之間的距離很微妙,有時很遠,有時卻很近。近得好像作品就是作者生活的延伸。
“我的創作模式不是說今天有一個展覽,我以佈展為目標才開始做作品。對我來說,創作是一直都在進行的,它跟我的生活息息相關。”
“像我有一次坐車經過台北萬華和平西路的鳥街時,我聽見了大馬路上傳來許多鳥叫聲,此起彼落。我當時覺得很神奇,各種鳥類同時發出不同頻率的聲音,交織在一起的時候,我聽起來蠻有電子感的(笑)。”
2015年《TANC聽得見的城市 | 一聲一城》萬華鳥街
2015年響相工作室受邀參與《TANC聽得見的城市 | 一聲一城》計劃,要錄製台北城市的聲音。王福瑞當時就想起了在鳥街聽見的那些鳥聲,他和盧藝兩人便到平西路的鳥街、北美館的地下室、大安森林公園和捷運站等等地方進行聲音採集。
“那時我們還去了龍山寺,我把麥克風放在地面上,錄到了有人在地面上‘擲筊’的聲音,我就覺得那個聲音非常有趣。作為聲音創作者,我們或許不會知道去到哪裡會獲得什麼樣的聲音,但是我們有自己的靈敏與想像。”
2012年王福瑞創作了《靜噪》系列作品。他花整整一年的時間,將自己往返大學工作和住家路上的聲音錄製下來。捷運關門的聲音、廣播電磁波的聲音、公車的聲音……他將台北城市各處的聲音記錄下來,彷彿將一座城市的文明濃縮到一個聲音裝置中。
“我大概錄了一百多天,我在這一百多天內每天都會聽到這些聲音,但其實我並沒有真正在意這聲音是什麼,從哪裡發出來。這些聲音只是存在而已。”
2012年《靜噪》系列作品,福瑞老師利用錄音電磁波的方式記錄聲音,觀眾必須手持白色裝置靠近作品中的特製鋁框,才能聽見那些城市裡不曾被注意到的聲音。
除了記錄生活,王福瑞的作品也記錄他身體所經歷的一切。將切膚的體驗轉移到作品中,可以說是他精神上的一種延伸。
王福瑞大約從前年開始生病,他在洗腎和手術的過程中接觸到一些儀器和它們發出的聲音。對一般人來說,這些也許只是機械的聲響,然而對長時間研究聲音創作的王福瑞來說,這些聲音別具深意。
“我感覺自己的身體變成了一個聲音裝置,身體也許在我們不知道的情況中,是相當躁動的。”從一個想法開始,王福瑞透過聲響、透過光亮與黑暗的對比,創造了《噪音寂靜》系列展覽,將內心與體內深處的暗湧,透過聲音裝置傳遞出來。
藝術講求的是「真」,但對作品投放了多少感情,自己在作品中能夠多坦誠,這些是每個創作者在不同階段都必須面臨的問題。對王福瑞來說,多年的創作經驗讓他體會到,每個空間都能創造出不一樣的聲音裝置,其中沒有太多既定或固定的部分,但其中有些必然讓他感到珍貴的,是在回望這些作品的時候,同時也會回望到過去創作中的自己。
“其實有時我看回自己以前的作品,我都會想我那時候怎麼會想到要做一個這樣的作品,是什麼驅使我?我想是聲音它引領著我去創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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