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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與設計

這裡不尋常

將視覺降到極低的《感知現場─建築×藝術跨界展》，是怎樣的一種感受？

Written By SOL Team - January 16 2023

走進忠泰美術館，狹長純白階梯穿越美術館挑高的一樓空間迎面而來。懼高症患者按耐捺心中的恐懼，踩著看似纖弱實則堅固的梯子扶搖直上，隨著身體位置越走越高，觀者低頭往下一覽無遺的視野讓人顫慄，前方卻被霧白的大氣球遮蔽視線。好不容易踩上二樓後，觀者窮盡摸索氣囊，方能尋得一方入口。

那拾階而上雲朵的體驗，光是展覽的起始，《感知現場─建築×藝術跨界展》就像是一場冒險。

忠泰美術館《感知現場》第一次打開館內天井空間，建造可步登的天井樓梯。

由總監黃姍姍擔任策展人，忠泰美術館邀請藝術家王德瑜與建築師林柏陽展開跨界合作。費時兩年往復討論，最後將美術館化為單一作品本身，企圖解放展覽常有的單一方向互動，展覽不再是館方給予、觀眾吸收，而是透過身體探索，以自身感知來定義，將展覽解釋權回歸觀者。

如今許多展覽都談論著希望能將博物館／美術館的觀看權力拆解，強調觀展該是雙向，期待觀眾能在觀展過程都能得到專屬自己的經驗。但坦白說每個展覽在觀眾心中本來就是獨一無二，即便是同一個展覽，不同觀眾晃完一圈後，記憶殘缺剩落之處、或是那被觸動落淚的片刻自然是截然不同，畢竟人類本身就是由成長經驗、知識建構體現出的不同個體。

《感知現場》亦試圖嘗試以非單向的展覽經驗建構，團隊刻意將視覺降到極低，於幽微間逐步推升身體感官，觀者反而是透過平常館舍內被禁制的觸覺和嗅覺來形塑一場展覽，脫離的視覺與智識的桎梏，反而有了耳目一新的感受。

「空間包含了我們可以用身體攫取的東西，以及唯有透過感知、理解和記憶才或許『可攫取』的東西。」——王德瑜

策展人黃姍姍表示，「感知」，是一種看不見卻真實存在並難以言喻的感受與察覺，超越慣常的文字語言與知識體系。

受「不定形雕塑」（Informal Sculpture）影響的王德瑜，再度於忠泰美術館展開她標誌性的充氣氣囊。她自述這次的氣囊薄膜質地擬似建築的描圖紙，輕薄地覆蓋在空間表層。當觀眾遊走其中時，將會憑自我本能抵達殊異角落，藝術家更在氣囊周遭破開小裂隙，這些開口隱身在層層疊疊覆蓋的氣囊之間，必須仰賴自身直覺與知覺尋路。路的一頭有時是另一層黝暗、有時是明媚的冬日艷陽，每個決定都會帶領自己抵達不同的體驗。

而由團隊共同討論出、擬似葉子或花瓣的家具四散各處，其木頭質地也與忠泰美術館的地板相互呼應。觀眾或坐或趴在家具搖晃，彷彿躲進懷抱中，而家具的位置或被薄膜環繞，或是必須踩過一大片雲朵才能抵達的安適角落，也可能是擁抱一片城市樹景的愜意，觀眾可以自由地將家具移動到適當之處，享受一段時光。

《感知現場─建築×藝術跨界展》，為忠泰美術館首度挑戰建築與藝術跨界企劃。

但是，看似平穩閒適的展覽現場，也是經歷一番彼此理解的過程。乍看之下建築與藝術有不少相同之處，實際合作後王德瑜和林柏陽卻發現竟是如此不同。以王德瑜來說，她的藝術創作大多是在既有的空間界線中，去試著揭開點什麼不同的可能；然而建築師林柏陽則是在一片虛無中劃出界線，這樣創作方法、語彙與思考模式的差異，使兩人急迫需要共識，王德瑜則戲稱那是屬於他們的「一米基準線」。

一米基準線，林柏陽解釋那是建築施工的基準，透過雷射投射出基準線在此錨定，協助水電、泥作、木工等夥伴彼此合作，才不會流於各據一方的混亂。此外，《感知現場》並無矗立任何柱子或展牆，這也意味著這個展覽直角相當罕見，取而代之的是各種斜角，在無數次探頭與矮身，為觀眾打開直立以外的觀看視角。透過基準線與斜線，團隊建構起整個感知世界，無論觀展動線、空間呈現甚至是樓梯、葉片的設計，都是其異中求同的逐步過程，也是他們構築出的共感空間。

更進一步說，這次的展覽更像是針對忠泰美術館的索引，這種索引並非是全然開放式，而是透過建築師與藝術家的合作，穿越他們提供的方法去重新理解空間。

在他們的巧手下，《感知現場》呈現動態的情狀。由於展間被一塊極大的氣囊覆蓋，隨著一陣冷氣的強風、一個人走過的細碎腳步、一個遠方的輕輕拉扯，都將擾動展覽現場的物體，就像是水面上的漣漪，一波接一波彼此傳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