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曾於今年初造訪位於倫敦沃爾布魯克(Walbrook)的彭博(Bloomberg)歐洲總部,大概都有注意到在古羅馬神廟空間的底樓,擺放了一台老式自動點唱機,它持續播放著一系列廣為人知的流行樂曲,為好奇駐足的聽眾帶來愉快體驗。
仔細端詳後,人們會發現這台點唱機實際扮演著像是器皿的角色,它是已故藝術家蘇珊·希勒(Susan Hiller)的作品,更是一個獨特的音頻裝置,旨在突顯倫敦城過去幾十年間,在流行創作中起到的關鍵影響。
雙人組合寵物店男孩(The Pet Shop Boys)的歌曲《西區女孩》(West End Girls)、黛菲(Duffy)的《心碎大道》(Warwick Avenue),以及衝突合唱團(Clash)的《倫敦呼喚》(London Calling)等,這些只是收錄在這個獨一無二的音頻雕塑中的部分音樂。
據稱,希勒前後花費十年的時間來整理這套流行與民謠歌曲選輯。從2008年開始,裝置最後於2018年完成,這也是他在2019年辭世前,留下的最後一件重要作品。
倫敦城市記憶
促成這次希勒的倫敦點唱機得以在彭博空間展出,背後推手包含蘇珊·希勒基金會、里森畫廊(Lisson Gallery)與一位匿名私人收藏家。
2018年,希勒將倫敦點唱機捐贈給總部設在倫敦的非營利性藝術組織「藝術天使」(Artangel),為其舉辦的募款活動 ”Artists for Artangel” 揭開序幕。這件作品在拍賣會上以未公開的價格出售,另有其他藝術家捐助的款項,用來資助該組織未來的藝術項目。
「倫敦點唱機實際上是以流行歌曲作為媒介,進而呈現倫敦的歷史。」藝術天使的聯合總監解釋道。
他接著說:「蘇珊·希勒選用的七十首曲目,由眾多才華洋溢的音樂家所創作,並且都選擇了倫敦作為主題。也可以說,他們共同創造了一件絕無僅有的作品。」
希勒精選的歌曲清單既令人印象深刻,又饒富洞悉力。它不僅僅是一張描述倫敦的音樂列表,這些選曲都能精準觸發人們對這座城市的記憶和聯想。
更為有趣的是,倫敦是希勒當年被收養的地方,她於1960年代從家鄉佛羅里達州的塔拉哈西(Tallahassee)搬到了那裡。
在她最後一次錄音的陳述中,希勒親切地描述了她創作這件音頻雕塑作品背後的想法。
「流行音樂貫穿我們的生活,喚起私人回憶的同時,也共享歷史記憶。」希勒說道,「倫敦對流行音樂的啟發歷久不衰,這些曲目同時影響且反映了我們的文化景觀。這座英國首都讓許多詞曲創作者彷彿著魔般地為其貢獻自身想像。論熱門程度,稍能與之抗衡的,也許唯有紐約了。」
然而,整理歌曲列表不是創作這件作品的唯一難題。為了讓這件裝置的外在與內容同樣吸睛,希勒特別訂製了一台七零年代復古的 ”White Royale Liquid Bubbler” 點唱機。
對希勒來說,選擇以這個獨特點唱機的設置呈現整件作品,無疑是極為適切而熟悉的選項。歸結於她過去職業生涯中,喜好運用創新聽覺和視覺效果的傾向。
倫敦歷史音樂指南
許多人認為,五十多年來,希勒創作過不計其數的前衛裝置、多螢幕影像和影音作品,而倫敦點唱機,絕對有資格被視為她創作生涯的亮點之一。最重要的是,它也與彭博的這個倫敦古羅馬神廟空間敘事吻合,既展示了當代藝術的精華,也為這座歷史悠久且獨特的考古遺址帶來嶄新視角。
大抵而言,希勒的倫敦點唱機也同樣能被視為以歌曲來考究歷史的一種形式。這些曲目本身如同實際考察文物,有助於建立見證城市的演進,以及其不斷變化的音樂層次。
倫敦點唱機周邊配置了長板凳和耳機,遊人可以挑選自己有共鳴的曲目,也可以欣賞他人的選擇。
除了聲音體驗,部分選曲的歌詞也投射在點唱機周遭的牆面空間,並伴有一張全倫敦地圖,標記著希勒這份歌單中的歌詞所描述的地方。
歌單的曲目隨時間和音樂類型呈現出相當均勻的分佈。其中,年代最久遠的是薇拉·琳恩(Vera Lynn)於1940年發行的歌曲《柏克萊廣場上有夜鶯啼唱》(A Nightingale Sang In Berkeley Square),而發行時間距今最近的,則是由饒舌歌手Lowkey與梅·卡利爾(Mai Khalil)在2017年合作的 《格蘭菲塔的亡靈》(Ghosts of Grenfell)。
奇想樂團(The Kinks)的《滑鐵盧日落》(Waterloo Sunset)、唐納文(Donovan)的《陽光明媚的古德奇街》(Sunny Goodge Street)、大公雞斯帕勒(Cock Sparrer)的《東區女孩》(East End Girl)、棒克樂團(The Pogues)的《雨夜蘇活》(A Rainy Night In Soho)等,都是具有代表性的倫敦意象,也均收錄在倫敦點唱機歌單內。
細看希勒挑選的作品,彷彿將這位藝術家的藍圖具象化。能看見這座城市極為豐富多樣的敘事線,透過其中的街坊場景細緻地羅織在其中。
涵蓋了多個時代、流派、階級和社群,希勒的個人精選展示出流行歌曲的歷久彌新。這些作品不僅僅作為提點,也同時反映出歌曲背景當時的倫敦,特定的政治與文化語彙。
按照創作往例,希勒的這件作品同樣顯示出她對於人類如何對聲音進行反應並與其互動,以及創造出能產生集體歷史意識的空間,懷抱不變的高度興趣。
她生前的最後一項鉅作,以點唱機的型態留存,徹底體現了她的理念,並讓來訪的人能藉此緬懷她生命的部分。最重要的是,想探尋倫敦的風情種種,僅需觸下按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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